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无人区的六月雪
李道悦
“山无陵,江水为竭。冬雷震震,夏雨雪。”汉乐府《上邪》中的旷世奇观,“夏雨雪”正悄无声息地飘进阿尔金山北麓。
这场善解人意的柔雪,并没有丝毫预谋。六月依旧是骄阳肆虐的晴空,来自高海拔的紫外线,不紧不慢地舔嗜着肌肤,望着安全帽下黑红的脸蛋儿,不时发散出一丝丝干焦的汗味。每当时过晌午,沉寂的戈壁滩便会在昏睡中苏醒,它那急促的呼吸声,时而呼啸着驰过荒原,时而卷起打转儿的滚滚黄沙,时而在沟壑里横冲直撞。整个戈壁滩在日光下披上了金甲,仿佛一条条金鳞巨蟒,在翻滚、在呼啸、在奔腾!
突然,光线不停地淡下去,天幕被压得很低,并抹上了一层厚重的灰色,大块阴郁的乌云召之即来,却明显没有挥之即去的意思,噼里啪啦地倒下好一阵冰雹弹子,慢慢掺杂着雨水。此刻混沌的大地,朦胧的面纱被撕扯开来,一望无垠的荒漠清晰可见,苍茫与空旷被渲染得淋漓尽致。远处的骆驼刺,枝条平行上移,正乐不开支地迎接洗礼,雨水褪去自身褶皱的沙尘,露出墨绿色的卵型叶片,密密麻麻又小又精致。而旁边的小蜥蜴,随着保护色的淡化,警惕性异常高涨,弯弯扭扭地快速行进,一溜烟儿就奔袭了十来米,骆驼刺成为了它临时的栖息地。
雨后,乌云仍在头顶来回窜动,天空半阴半晴。没过多久,从天际漫来的暮色,便带着雪花从低垂的云层中坠落。黑夜静悄悄地尾随而至,风也不吹了,狗也不叫了,一切静谧无声,生怕惊扰了人们温馨的梦境。于是一秒入冬,整个新疆乌尉公路项目驻地披上渐厚的雪絮,黑巍巍的峰峦也装点出浅白的轮廓,宁静而安详地静卧在黑夜里。寒空弥漫着遐思,看不见摸不着,那是人与自然神秘莫测的巧遇……
“北国风光,千里冰封,万里雪飘。”一夜之间的虚无缥缈,从天而降的冰雪世界,词中画卷令人如痴如醉。
上午十点已过,天色反倒越显昏暗,寒风绞着雪沫儿,群山和大地覆盖上鹅绒般的雪被。
大自然似乎激起了情感共鸣,跳出了剧情安排,透着生命的欢乐,邀请滚滚舒卷的白云破空直泻。只见冻云低垂,雪粉腾扬,犹如瀑布般澎湃咆哮,沿着褐色的远山一叠又一叠。山间缭绕着翻滚浪涛,神奇缥缈,变幻莫测,好似朝圣者向往的世间圣地。回头一望,项目驻地坐落在峰峦之下,泛着银白色的波澜,轻盈的绫纱将其紧紧包裹,像是上天手捧的苍穹寺庙,交汇天上地下的璀璨文明,哪怕畏涂巉岩不可攀,也要绝顶一凌览众山。
雪后初晴,眺望蓝天白云,有些睁不开眼。阳光照在白雪上金光闪闪,无一不诉说着它的美、它的鲜亮。还没等我反应过来,便被一堆师傅催促着工作。“这次下雪之后,接连好几个月都没有雨水,该我们好好干活咯!干起干起!”望着工友们高兴的神情,听着他们干脆的吆喝,心中不禁一颤:也只有在秘境若羌,才有这番神奇的景象。领略六月雪,逐梦无人区!